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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渐沉时,我踱至珠江畔。水面浮着几盏渔火,忽明忽暗,倒像是谁人遗落的烟头。忽闻岸边茶楼传来\"叮\"的一声——原是茶盖碰着杯沿,惊醒了这座半寐的城。
世人总爱论枪。先是石家庄\"放了一枪\",未几便收了声息。今番广州又\"放枪\",茶客们捏着虾饺议论:\"且看这枪子儿能飞多远。\"言语间,早茶的热气在口罩上方结成白霜,又说起这\"四大金刚\"的掌故。北京端着紫禁城的架子,上海擎着黄浦江的算盘,深圳揣着罗湖桥的荷包,独广州蹲在珠江边,捧着粗瓷碗啜粥。
展开剩余64%偏有些新晋的\"后生仔\"不服气。杭州摇着折扇说要\"取而代之\",成都捧着辣椒嚷\"让我试试\",重庆更干脆,直接甩出账本压在八仙桌上。广州只把账本推回去:\"饮茶先啦。\"谁知账房先生们不依,硬要拉它上擂台比划。去年重庆险些得手,今年前三回又占先机,看客们嗑着瓜子等好戏,却见广州慢悠悠地沏着普洱。
我寓居此地经年,常见西关大屋的趟栊门\"吱呀\"开合。阿婆骂着\"衰仔\"扫街,转头给外地人指路;的士司机用广普抱怨堵车,却绕远送客到巷口。这般景象,在别处是要被讥作\"扮野\"的,在此地倒成了寻常。有回见个后生吐槽城中村脏乱,旁边饮茶的阿伯竟拍案附和:\"仲有地铁三号线!\"吓得后生连忙添茶。
怪哉!平日这般淡泊的城,偏在紧要时冲在前头。昔年改革开放如是,今朝\"摘罩\"亦如是。坊间笑言\"老实人食错药\",我却见它如祠堂里的族老——平日由得后生闹腾,待风雨至时,第一个撑开油纸伞站在檐前。
珠江潮水涨了又退,茶楼里的议论声渐渐散了。这座城依旧在早茶的氤氲里,在骑楼的阴影中,静候下一个潮信。它或许不是最耀眼的那个,但定是最先挽起裤脚蹚水的那位。
愿诸君如广州,闲时能饮茶,急时敢为先。路遥知马力,且看江水滔滔,自有公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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